弒父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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弒父
沈晨曦只恨大丈夫手腳俱全，卻無能為這些無力的百姓做些什麽。
隨他所見增多，切膚之痛加劇，心裏燃起一把悲憤怒火，總想做些什麽。
待他尋到沈氏陵墓，尋到墓地周圍大樹上由芳芷暗中留下的痕跡，順指引尋到後山的詹氏墳墓，此時的沈晨曦已經無淚可流。
沈晨曦在母親墳前重重地磕三個頭，靜默良久，最終一言不發地離去。
逝去不可追，活者猶可護。
他幾經打聽，才知道沈將離軍隊的去向，心知若是芳芷還活著，定是會去找沈將離，就直接往北追。
沈晨曦心道：我可以不管沈將離，卻不能不管芳芷。
前往北地一路，沈將離就陸續聽說沈氏將女的傳聞。
傳言鎮北軍沈將軍有女，乃是戰神下凡，一桿沈家槍舞得虎虎生威，比沈將離還威武。
女戰神駕馬馳騁，直把南地追來的亂軍打的落花流水，而且她善待流民百姓，助百姓入戶定居，除此外禮賢下士，對人親厚有禮。
沈晨曦一路往北，發現北地比起中土太平許多。
安家落戶的難民嘴裏誇得都是女戰神沈芳芷之名。
他心間察覺到莫大的不安，加緊往北趕去。
然而，沈晨曦趕到時，到底是遲了。
**
“大哥，這一劍是為我自己還給你。”沈芙雎緩緩地從沈將離的胸口抽出短匕，在沈將離驚怒的眼神下，又一刀劃在沈將離的手腕，給他慢慢地放血。
伴隨沈將離的喘息聲，她低聲笑道：“這一刀是替我那可憐的嫂子還給你。”再來一刀又是另一只手腕，直接斷去沈將離的雙手經絡。
沈晨曦的喘息氣促，汗流滿面，斷續道：“我……知道芳芷身後有人指點……卻不知背後的人是你。你故意在外散播她的名聲，就是為了讓她取代我？”
他哆嗦雙手，卻無力反抗。那碗摻了藥的參湯是芳芷親手遞來，待他醒來，已經在這處山間小屋。
“阿雎，大哥……不管你要做什麽，不要傷害……芳芷、晨曦。”
伴隨他的話落，沈芙雎一刀就紮進沈晨曦的掌心，惡狠狠而痛快道：“傷害他們？難道傷害他們得不是大哥你嗎？
我勸你與我一路，你偏要站中立。
我說事成後淩約素任你處置，你偏要人心。
笑話……如今，她跑了，你落得這般田地，該怪誰？誰又來可憐你？”
沈將離一頓，詫異蓋過身體的疼痛，扭曲張臉，愕然道：“長公主……她沒死？”
“死？你太小看季扶邪。他如今早已帶淩約素在秦連長墻外雙宿雙飛。你有心算，他有過墻梯。只是，我的傻大哥啊，只有你還在癡心妄想、看不清狀況。哈哈哈……”
沈芙雎拔出刀，往沈將離的腿上狠狠紮下去。
“大哥，這一刀是替他們兄妹還你。
如今，芳芷會代替你領導鎮北軍，她會成為新的戰神。你一個無能將軍，耽於情愛，枉顧天下黎民，不配做我沈氏家人。”
“啊……”沈將離眼看她拔出刀，再也忍不住得痛呼出聲。
他暗吸口涼氣，氣急道：“阿雎……你老實告訴我，晨曦在哪裏？”
“或許在勝爭的歷城做苦力，又或者已經被拉去當兵，成為勝爭督軍的一個馬前卒，誰知道呢？
你猜我在早春看到什麽？”沈芙雎說完，目中閃過嫌棄，惱得她把刀緩緩地拔出，又再次緩緩地刺入沈將離的腹部。
偏還要避開臟器要害，只給沈將離痛苦和失血的驚懼，一如她在長慶宮後殿看到這三人再次站在一起時得惶懼不安。
沈芙雎恨意滿腔，咬牙中又帶譏諷道：“你的好兒子愛上一個廚子，男廚子。
哈哈哈……大哥，你可後悔當初放走季映雪的決定？
如今，你的好兒子愛上的廚子又和季映雪混在一起。
你猜，季映雪會放過晨曦嗎？”
沈將離的腹腔充盈鮮血，湧將上來，弄得滿口都是。
他已經幾乎說不出話，目光盯向沈芙雎旁邊的沈剛，想要說話卻出不了聲。
沈剛閉了閉眼，看向木屋外打手勢的下屬，直接道：“人被引過來。他碰巧在燕地關隘口遇上我們的人，直接跟我們的人過來。”
沈芙雎看向沒入他身體的匕首末端，心道：這下子神仙難救。
她傾身上前，朝已經出氣多、入氣少的沈將離道：“我的好大哥，別說妹妹的心沒有你狠。
我給你留一口氣，好心讓你見下已經長成人樣的兒子。
至於你的女兒，她會依照我給她劃定的路，成為北地的女皇。
待時機成熟，她會攻向東都，成為中原的女皇。
那時候，我再來摘取她的成果，哈哈哈哈……”
沈將離看著瘋子般的沈芙雎離去，閉眼，落下眼淚。幾近臨時，各種畫面在他腦海裏閃過，有長子出生時的喜悅，幺女到來的欣喜，還有得知詹氏服用湯藥裏摻慢性毒藥的茫然和恨意……這一切到底是怎麽發生呢？
**
沈晨曦在燕地的關口見到把他逼入勝爭道府的那群人。
他一直認為這些人是師父沈剛的下屬，才尾隨過來。
然而，他殺死兩人，放走一人做餌，追過來時發現一幢林間小屋。
這架勢同沈剛當年在早春城外的野林裏做派一模一樣。
沈晨曦一腳踢開木門，心道：果然又被他們跑了。
入門風旋，撲鼻而來一股濃重的血腥味，他定睛看去，見到一道高壯模糊的身影躺在血泊，不知生死。
沈晨曦慢慢地走上前，探手在此人的鼻前，剛要說人已死，就見此人睜開雙眼。
他心下一震，目光盯在此人腹部那柄幾乎穿透腹腔的匕尾，低聲問道：“壯士，誰殺的你？”
沈將離的眼神已經迷離，看向昏黑光線下的高大青年，張口想說什麽，卻只有血湧。
他一句話都說不出，眼淚自他的眼角順血水滑落。
沈將離閉了閉眼，攢出一口氣：“保……護……”
沈晨曦一頓，低頭附耳，只聽到喃喃幾字：“……芳……芷……保……護……”
待他回過神，沈將離已經氣絕身亡。
沈晨曦猛地跳起來，一腳踹開小屋的窗戶，待燕地的殘陽照入屋，才看清躺在血泊淋漓中的沈將離的面容。
盡管已經很陌生，但是這張臉依稀還在沈晨曦的腦海裏屢次回放。
每逢他受屈被打，都會回想一遍這張臉，以激起他活下去的意志。
此刻，沈晨曦仰頭壓下湧上喉頂的哽咽，踩滿地的血，走上前後跪下去。
沈晨曦攬起沈將離的肩頭，壓下喉口的哽塞，艱難又咬牙切齒道：“不準死，你怎麽可以死？我還沒找你算賬。你怎麽能死？啊……”
沈晨曦嘶吼一聲，眼淚掛在眼瞼，心間蕩起得是不知是憤怒還是仇恨，又或者是莫大的哀傷痛苦、多年來的辛酸委屈。
他昂起臉，再無眼淚從眼裏沁出。
然而，他又忍不住的心傷，兀得低下頭，砸在沈將離的心口，聳動肩膀。
探手摸到腹部那把刀，扣住刀匕的凹處。
沈晨曦咬牙攢力，猛得拔出匕首。
血液濺射在他的拳頭，也落在他的後脖頸上。
那血還帶一絲溫熱，就連他手中的人也殘留一絲溫度卻再也醒不過來……
**
鎮北將軍府內，沈芳芷遍尋不到姑姑沈芙雎，也尋不到父親沈將離，心間閃過不妙。她已經很提防姑姑和沈剛，卻沒抗住姑姑的哀求，帶她進將軍府，進行一番舊地重游。
沈芙雎入府時還算正常，扮成沈芳芷的丫鬟。
她與芳芷走在熟悉的府邸，指著曾經兒時在這裏玩耍的過往點滴。
然而，沈芳芷在晚間給沈將離送過一杯參茶後，次日從臥室醒來，這些人全都不在將軍府。
她正要派人去尋，就聽下屬匯報說“有人背著沈將軍的屍首回來。”
沈芳芷心下震驚，急忙跑去看狀況。
沈晨曦背著沈將離一步一個血印得從外走進將軍府。
沈芳芷乍見這慘絕的畫面，當場楞怔，詫異道：“大哥……你怎麽……父親？”
沈晨曦聽她口喊“父親”，斂起心底的傷痛。
伴隨將軍府裏的人持槍抵來，沈晨曦理都不理，依舊顧我得背著沈將離入將軍府宅。
眾人無法，沈芳芷又不做聲，就一起把沈將離的屍體擺在臨時架起的靈堂，而沈晨曦也被人扣押住。
沈芳芷呆呆地站在沈將離的屍身前，喃喃道：“怎麽會這樣？”
沈晨曦握緊拳，打開士兵的槍頭，跨步上前就攬住沈芳芷，一如兒時呵護妹妹般，喃喃道：“芳芷，沒事的，你還有大哥。”
“不，你知道誰幹得對嗎？又或者……”沈芳芷脫口而出，“你殺了父親？”說完後，她也被自己這話震驚到失語。
伴隨這句話，將軍府裏的侍衛全部將槍頭再次指向沈晨曦。
沈將離最大的幫手就是王友林，從外匆匆趕來，但見沈將離的屍身，便道：“抓起來，嚴刑拷打。將軍啊……”
沈晨曦楞了楞，混沌的腦子如被重錘擊打。他忍不住詫異、震驚到自嘲般地笑出聲。
自始至終他都不曾懷疑過芳芷，甚至心中有所猜測芳芷原諒沈將離，卻不想數月不見，妹妹已經變得這般敏感而不信任哥哥。
沈芳芷顫抖地握緊拳，高聲道：“抓活的，我要親自拷問。”
沈晨曦就這樣，一點都不反抗得被將軍府的人押進鎮北軍的府牢。
**
沈將離的離世，弄得整個北地人心惶惶。
中原局勢動蕩，若是將軍過世的消息傳過去，張玨等人定會跨過千秋嶺追擊而來。
沈芳芷依照先前沈芙雎的提議，直接依仗王友林的助力，開始在一個月的時間內收攏鎮北軍的舊部。
而這數月來，她早已借沈將離的名聲在軍中立下威信。
此時，她臨危受命、執掌鎮北軍雖有困難，但在幾位沈氏忠心參將的支持下，極快地掌握住鎮北軍的軍務。
這時候，沈芳芷也想起傅田文曾經的教導，甚至在安居樹下得那幕。
傅田文給她解說的山河圖。
如今，真正的疆域地圖掛在書房，沈芳芷的目光從北地沿山嶺脊線，直戳東都所在。
【哥哥，姑姑說得對。沈氏的男兒無用，耽於情愛、不知所謂。
我要帶領鎮北軍攻入東都，建立沒有戰亂的天下。】
**
沈晨曦在暗無天日的將軍府牢裏被關一個多月。
他從不可置信到頹喪，到震驚於沈芳芷竟然一個月沒有來見大哥，漸至失望……
私牢的獄卒沒事就把沈晨曦拉出去用皮鞭爛抽一頓，私下洩憤，名面上罵他是殺死沈將離的兇手。
沈晨曦既覺得可笑，又覺得荒唐。
這一路來，他見多人心狠辣，瞧過背叛殺親、賣子乞食的人間慘劇，卻不想這一幕會出現在自己身邊。
但是，他心裏知道，芳芷一定是被蒙蔽了。
如今，沈晨曦只想念傅田文，想念傅田文那清高的模樣、冷沈的眼神，還有護傅田仲時那股豁得出去的狡詐。
**
沈芳芷在穩住鎮北軍的大局後，為沈晨曦一事也掙紮近一個月。
她終於找來王友林，道：“王伯父，當日背父親回來得是我大哥，沈晨曦。我……”
王友林大吃一驚，楞神過後又極快反應過來。
第一反應是“抓錯人”。第二反應是“沈晨曦弒父？”
“沈晨曦已經恨將軍到這般地步嗎？
也對，你是在繈褓中離開，根本不知道當時發生什麽。但是，晨曦離開時已經七八歲，記得將軍對他行拋棄的事……不行，我要去見見他，問個清楚。”
沈芳芷月餘來不敢一個人來見沈晨曦，也對私牢的事知之不多。
這會，她在王友林的陪伴下，一起進入私牢。
沈芳芷一入幽暗的牢獄，看到被獄卒抽打的沈晨曦，當即怒道：“誰準許你們打他？滾開。”
她上前，一腳踹翻一個，抓過皮鞭就狠抽回去。
沈晨曦看著這般生龍活虎的妹妹，心間寬慰，忍不住笑出聲。
王友林攔住氣怒的沈芳芷，直接道：“這些人不知道他……他是……如果他弒父，那他就沒有資格重回鎮北軍。
一個弒父無德之人，豈有臉活在這世上？”
沈晨曦聞言頓了頓，若有所思地看向沈芳芷。這一個月來，他也思考過為什麽沈芳芷不在靈堂當眾說出沈晨曦的身份，任由他們這麽做……如今，似乎有答案。
沈晨曦的目光盯在沈芳芷滿含愧疚的臉面，一時間一語不發。
王友林問：“你是沈晨曦，將軍的親兒子嗎？”
沈晨曦動了動眉宇，目光閃過譏誚。他埋首思索了下，再擡頭時嗤了聲：“你出去，我有話對女戰神沈將軍說。我想她應該想要知道沈將離是怎麽死。”
沈芳芷的指甲掐進掌心肉，祈求地看向王友林。
王友林點了點頭，帶人離開牢獄。
沈芳芷面對面色嚴正的大哥，默默地走上前。
她解開綁縛沈晨曦的皮條，把人放下來。
“大哥……我……”
沈晨曦舔了舔幹渴撕裂的唇口，低聲道：“阿芷，從小到大，你我相依為命，你要什麽哥哥都給你。沈將離不是我殺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沈芙雎的眼淚滴在沈晨曦的手臂，“我從來沒有懷疑過哥哥。”
眼淚燙熱的溫度像極那血液滴在後脖子上的感覺，刺得沈晨曦的眼睛也生疼。
他把汙黑的手在衣裳尚且幹凈的地方擦了擦，抹去血汙後探上沈芳芷的臉頰，替她抹去眼淚。
“別哭，我的妹妹是天下最最堅強的女孩，是咱們早春城的大小姐。她的一桿木槍可以一次刺穿三只兔子，串起來烤。自己吃一只，扔一只給沈晨曦，再丟一只給隔壁的柳大哥夫妻……”
“大哥……”沈芳芷聽著兒時兩兄妹的玩鬧，再也忍不住哭出聲。
她壓抑地哭道：“阿娘死了……我還沒見過阿娘。
他害死她，大哥。在靈堂裏，我看到他的傷口……嗚嗚，我竟覺得他活該，嗚嗚……大哥……”
沈晨曦很想擁緊妹妹，但是身上太臟。
芳芷愛錢，那是愛花衣裳愛幹凈。
他吞下哽塞，低聲道：“你沒有錯，那是他活該。你不要聽沈剛的話，他是惡人，芳芷。”
“大哥，我帶你出去，我幫你治傷。這些都是姑姑幹的，她說懷念將軍府，要我帶她入宅……可是，第二日爹和她都不見了。”沈芳芷抹去眼淚，低聲道，“我害怕，我怕他們說我串通外人殺死爹。
大哥，我不想喊他，我恨他……可是他又對我很好，帶我出入軍營，教我看圖，怎麽行軍打仗，讀懂兵書……大哥，嗚嗚……你為什麽不早點來……嗚嗚……”
沈晨曦壓下對沈剛、沈芙雎的各種恨意，再次去擦沈芳芷的眼淚，卻已經滿手濕漉，怎麽都擦不幹凈。
若是擦在身上又是沾染滿手血汙。
他握緊拳頭，痛聲道：“芳芷，你一直想要入伍，在鎮北軍裏，還有誰是你的敵人？”
沈芳芷的心間難受，想起往日與她作對，反對王友林得那兩個參將。
話到嘴邊又壓下去，她道：“哥哥，你別管，軍中的事說覆雜也不覆雜，沈氏在鎮北軍的威信很高。”
“好。”沈晨曦看著目光堅定的芳芷，越發肯定心中的猜想。
他又道，“習慣北地、軍旅的生活嗎？”
沈芳芷點了點頭，還沒回過神就被沈晨曦扼住喉嚨。
她驚呼道：“大……大哥？”
王友林在外聞聲，帶人沖進牢獄。
他見沈芳芷被沈晨曦扼住，急口道：“住手，你不要一錯再錯，放下將軍。”
沈晨曦的心頭安慰，這王友林的神情是真為芳芷在擔心。
他惡狠狠地譏諷道：“你既關心她就不該留她一人應對惡人。我給你一刻鐘的時間，你把鎮北軍裏能說得上話的人都找來，我就告訴你們，到底是誰殺死沈將離。”
王友林怔忡，詫異道：“若他們全來，你可沒有機會逃出去。”
“哈哈哈……我需要逃嗎？勝爭道府派我過來不就是要殺光沈氏。”沈晨曦說完，再次扼緊沈芳芷的喉口。
沈芳芷連話都說不出，手又被哥哥反綁，一點力都用不上。
王友林這才確信此人是真得要殺芳芷。
伴隨沈晨曦脅迫沈芳芷一步步走近，王友林高聲吩咐侍衛後退且派人去叫人。
沈晨曦就以這樣的情形，暴露在時隔一個多月的天光底下。
他感受到陽光的溫暖，以及妹妹的顫栗，低聲在芳芷的耳邊道：“我去時，他已經被人放幹血。
阿芷，不要信沈芙雎了，在你成長起來前，不要與她為敵。
獄卒收去得那把匕首就是殺死沈將離的證據。”
沈芳芷的眼神亂動，想說話又說不出。
她掙了掙，手上被抓得很緊。
有一瞬間，她真得懷疑哥哥會殺掉自己這個混賬妹妹，卻又為這個想法羞愧。
十名參將到齊，眾人面上露出兇狠的表情，紛紛高聲呵斥沈晨曦，令他放開人。
沈晨曦從這些人的面上一個個地飄過去，發現有兩人的目裏和神色都不怎麽緊張，甚至帶點幸災樂禍。
他也順勢露出笑意，壓沈芳芷直往將軍府邊的墻角走。
墻下不會被弓箭射殺，也是一個可以逃命的地方。
近年多東奔西走的生活，沈晨曦看遍人間苦難，也學會逃命。
或許逃不掉也無所謂，死在這裏……
沈晨曦想起記憶裏得那張臉，阿文那張令他心間充滿喜悅的臉。
他低低地笑出聲，在沈芳芷的耳邊，輕聲道：“阿芷，以後的路要你一個人走了，哥哥不能再陪你。
哥哥想去江南，去找他。
阿芷，你不跟哥哥走嗎？”
這一刻，沈芳芷的喉口被松了些。
她大吸口氣，低聲道：“我想要帶兵打回中原，平定亂世。”
“好，不愧是我沈晨曦的妹妹。”沈晨曦欣慰於有這樣心氣的妹妹，也就不在意這一個多月的牢獄生活。
沈氏的東西，妹妹要就給她吧。男子漢大丈夫，天地之大，何處不可起勢？
他摸到芳芷腰間的軒轅短/槍。這是兩兄妹離開江南後，渡過洛川江時，沈晨曦第一時間就把此槍還給沈芳芷。
這會，沈晨曦再次握住這柄軒轅槍，摸著針腳依舊別扭的錦袋。
“記得那次咱兩打流兵時做的配合嗎？我推你出去，借我力量殺掉四個人。這次，阿芷借給哥哥力量吧。”
說完，他不等沈芳芷思索，就把人推出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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沈晨曦只恨大丈夫手腳俱全，卻無能為這些無力的百姓做些什麽。
隨他所見增多，切膚之痛加劇，心裏燃起一把悲憤怒火，總想做些什麽。
待他尋到沈氏陵墓，尋到墓地周圍大樹上由芳芷暗中留下的痕跡，順指引尋到後山的詹氏墳墓，此時的沈晨曦已經無淚可流。
沈晨曦在母親墳前重重地磕三個頭，靜默良久，最終一言不發地離去。
逝去不可追，活者猶可護。
他幾經打聽，才知道沈將離軍隊的去向，心知若是芳芷還活著，定是會去找沈將離，就直接往北追。
沈晨曦心道：我可以不管沈將離，卻不能不管芳芷。
前往北地一路，沈將離就陸續聽說沈氏將女的傳聞。
傳言鎮北軍沈將軍有女，乃是戰神下凡，一桿沈家槍舞得虎虎生威，比沈將離還威武。
女戰神駕馬馳騁，直把南地追來的亂軍打的落花流水，而且她善待流民百姓，助百姓入戶定居，除此外禮賢下士，對人親厚有禮。
沈晨曦一路往北，發現北地比起中土太平許多。
安家落戶的難民嘴裏誇得都是女戰神沈芳芷之名。
他心間察覺到莫大的不安，加緊往北趕去。
然而，沈晨曦趕到時，到底是遲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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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大哥，這一劍是為我自己還給你。”沈芙雎緩緩地從沈將離的胸口抽出短匕，在沈將離驚怒的眼神下，又一刀劃在沈將離的手腕，給他慢慢地放血。
伴隨沈將離的喘息聲，她低聲笑道：“這一刀是替我那可憐的嫂子還給你。”再來一刀又是另一只手腕，直接斷去沈將離的雙手經絡。
沈晨曦的喘息氣促，汗流滿面，斷續道：“我……知道芳芷身後有人指點……卻不知背後的人是你。你故意在外散播她的名聲，就是為了讓她取代我？”
他哆嗦雙手，卻無力反抗。那碗摻了藥的參湯是芳芷親手遞來，待他醒來，已經在這處山間小屋。
“阿雎，大哥……不管你要做什麽，不要傷害……芳芷、晨曦。”
伴隨他的話落，沈芙雎一刀就紮進沈晨曦的掌心，惡狠狠而痛快道：“傷害他們？難道傷害他們得不是大哥你嗎？
我勸你與我一路，你偏要站中立。
我說事成後淩約素任你處置，你偏要人心。
笑話……如今，她跑了，你落得這般田地，該怪誰？誰又來可憐你？”
沈將離一頓，詫異蓋過身體的疼痛，扭曲張臉，愕然道：“長公主……她沒死？”
“死？你太小看季扶邪。他如今早已帶淩約素在秦連長墻外雙宿雙飛。你有心算，他有過墻梯。只是，我的傻大哥啊，只有你還在癡心妄想、看不清狀況。哈哈哈……”
沈芙雎拔出刀，往沈將離的腿上狠狠紮下去。
“大哥，這一刀是替他們兄妹還你。
如今，芳芷會代替你領導鎮北軍，她會成為新的戰神。你一個無能將軍，耽於情愛，枉顧天下黎民，不配做我沈氏家人。”
“啊……”沈將離眼看她拔出刀，再也忍不住得痛呼出聲。
他暗吸口涼氣，氣急道：“阿雎……你老實告訴我，晨曦在哪裏？”
“或許在勝爭的歷城做苦力，又或者已經被拉去當兵，成為勝爭督軍的一個馬前卒，誰知道呢？
你猜我在早春看到什麽？”沈芙雎說完，目中閃過嫌棄，惱得她把刀緩緩地拔出，又再次緩緩地刺入沈將離的腹部。
偏還要避開臟器要害，只給沈將離痛苦和失血的驚懼，一如她在長慶宮後殿看到這三人再次站在一起時得惶懼不安。
沈芙雎恨意滿腔，咬牙中又帶譏諷道：“你的好兒子愛上一個廚子，男廚子。
哈哈哈……大哥，你可後悔當初放走季映雪的決定？
如今，你的好兒子愛上的廚子又和季映雪混在一起。
你猜，季映雪會放過晨曦嗎？”
沈將離的腹腔充盈鮮血，湧將上來，弄得滿口都是。
他已經幾乎說不出話，目光盯向沈芙雎旁邊的沈剛，想要說話卻出不了聲。
沈剛閉了閉眼，看向木屋外打手勢的下屬，直接道：“人被引過來。他碰巧在燕地關隘口遇上我們的人，直接跟我們的人過來。”
沈芙雎看向沒入他身體的匕首末端，心道：這下子神仙難救。
她傾身上前，朝已經出氣多、入氣少的沈將離道：“我的好大哥，別說妹妹的心沒有你狠。
我給你留一口氣，好心讓你見下已經長成人樣的兒子。
至於你的女兒，她會依照我給她劃定的路，成為北地的女皇。
待時機成熟，她會攻向東都，成為中原的女皇。
那時候，我再來摘取她的成果，哈哈哈哈……”
沈將離看著瘋子般的沈芙雎離去，閉眼，落下眼淚。幾近臨時，各種畫面在他腦海裏閃過，有長子出生時的喜悅，幺女到來的欣喜，還有得知詹氏服用湯藥裏摻慢性毒藥的茫然和恨意……這一切到底是怎麽發生呢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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沈晨曦在燕地的關口見到把他逼入勝爭道府的那群人。
他一直認為這些人是師父沈剛的下屬，才尾隨過來。
然而，他殺死兩人，放走一人做餌，追過來時發現一幢林間小屋。
這架勢同沈剛當年在早春城外的野林裏做派一模一樣。
沈晨曦一腳踢開木門，心道：果然又被他們跑了。
入門風旋，撲鼻而來一股濃重的血腥味，他定睛看去，見到一道高壯模糊的身影躺在血泊，不知生死。
沈晨曦慢慢地走上前，探手在此人的鼻前，剛要說人已死，就見此人睜開雙眼。
他心下一震，目光盯在此人腹部那柄幾乎穿透腹腔的匕尾，低聲問道：“壯士，誰殺的你？”
沈將離的眼神已經迷離，看向昏黑光線下的高大青年，張口想說什麽，卻只有血湧。
他一句話都說不出，眼淚自他的眼角順血水滑落。
沈將離閉了閉眼，攢出一口氣：“保……護……”
沈晨曦一頓，低頭附耳，只聽到喃喃幾字：“……芳……芷……保……護……”
待他回過神，沈將離已經氣絕身亡。
沈晨曦猛地跳起來，一腳踹開小屋的窗戶，待燕地的殘陽照入屋，才看清躺在血泊淋漓中的沈將離的面容。
盡管已經很陌生，但是這張臉依稀還在沈晨曦的腦海裏屢次回放。
每逢他受屈被打，都會回想一遍這張臉，以激起他活下去的意志。
此刻，沈晨曦仰頭壓下湧上喉頂的哽咽，踩滿地的血，走上前後跪下去。
沈晨曦攬起沈將離的肩頭，壓下喉口的哽塞，艱難又咬牙切齒道：“不準死，你怎麽可以死？我還沒找你算賬。你怎麽能死？啊……”
沈晨曦嘶吼一聲，眼淚掛在眼瞼，心間蕩起得是不知是憤怒還是仇恨，又或者是莫大的哀傷痛苦、多年來的辛酸委屈。
他昂起臉，再無眼淚從眼裏沁出。
然而，他又忍不住的心傷，兀得低下頭，砸在沈將離的心口，聳動肩膀。
探手摸到腹部那把刀，扣住刀匕的凹處。
沈晨曦咬牙攢力，猛得拔出匕首。
血液濺射在他的拳頭，也落在他的後脖頸上。
那血還帶一絲溫熱，就連他手中的人也殘留一絲溫度卻再也醒不過來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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鎮北將軍府內，沈芳芷遍尋不到姑姑沈芙雎，也尋不到父親沈將離，心間閃過不妙。她已經很提防姑姑和沈剛，卻沒抗住姑姑的哀求，帶她進將軍府，進行一番舊地重游。
沈芙雎入府時還算正常，扮成沈芳芷的丫鬟。
她與芳芷走在熟悉的府邸，指著曾經兒時在這裏玩耍的過往點滴。
然而，沈芳芷在晚間給沈將離送過一杯參茶後，次日從臥室醒來，這些人全都不在將軍府。
她正要派人去尋，就聽下屬匯報說“有人背著沈將軍的屍首回來。”
沈芳芷心下震驚，急忙跑去看狀況。
沈晨曦背著沈將離一步一個血印得從外走進將軍府。
沈芳芷乍見這慘絕的畫面，當場楞怔，詫異道：“大哥……你怎麽……父親？”
沈晨曦聽她口喊“父親”，斂起心底的傷痛。
伴隨將軍府裏的人持槍抵來，沈晨曦理都不理，依舊顧我得背著沈將離入將軍府宅。
眾人無法，沈芳芷又不做聲，就一起把沈將離的屍體擺在臨時架起的靈堂，而沈晨曦也被人扣押住。
沈芳芷呆呆地站在沈將離的屍身前，喃喃道：“怎麽會這樣？”
沈晨曦握緊拳，打開士兵的槍頭，跨步上前就攬住沈芳芷，一如兒時呵護妹妹般，喃喃道：“芳芷，沒事的，你還有大哥。”
“不，你知道誰幹得對嗎？又或者……”沈芳芷脫口而出，“你殺了父親？”說完後，她也被自己這話震驚到失語。
伴隨這句話，將軍府裏的侍衛全部將槍頭再次指向沈晨曦。
沈將離最大的幫手就是王友林，從外匆匆趕來，但見沈將離的屍身，便道：“抓起來，嚴刑拷打。將軍啊……”
沈晨曦楞了楞，混沌的腦子如被重錘擊打。他忍不住詫異、震驚到自嘲般地笑出聲。
自始至終他都不曾懷疑過芳芷，甚至心中有所猜測芳芷原諒沈將離，卻不想數月不見，妹妹已經變得這般敏感而不信任哥哥。
沈芳芷顫抖地握緊拳，高聲道：“抓活的，我要親自拷問。”
沈晨曦就這樣，一點都不反抗得被將軍府的人押進鎮北軍的府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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沈將離的離世，弄得整個北地人心惶惶。
中原局勢動蕩，若是將軍過世的消息傳過去，張玨等人定會跨過千秋嶺追擊而來。
沈芳芷依照先前沈芙雎的提議，直接依仗王友林的助力，開始在一個月的時間內收攏鎮北軍的舊部。
而這數月來，她早已借沈將離的名聲在軍中立下威信。
此時，她臨危受命、執掌鎮北軍雖有困難，但在幾位沈氏忠心參將的支持下，極快地掌握住鎮北軍的軍務。
這時候，沈芳芷也想起傅田文曾經的教導，甚至在安居樹下得那幕。
傅田文給她解說的山河圖。
如今，真正的疆域地圖掛在書房，沈芳芷的目光從北地沿山嶺脊線，直戳東都所在。
【哥哥，姑姑說得對。沈氏的男兒無用，耽於情愛、不知所謂。
我要帶領鎮北軍攻入東都，建立沒有戰亂的天下。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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沈晨曦在暗無天日的將軍府牢裏被關一個多月。
他從不可置信到頹喪，到震驚於沈芳芷竟然一個月沒有來見大哥，漸至失望……
私牢的獄卒沒事就把沈晨曦拉出去用皮鞭爛抽一頓，私下洩憤，名面上罵他是殺死沈將離的兇手。
沈晨曦既覺得可笑，又覺得荒唐。
這一路來，他見多人心狠辣，瞧過背叛殺親、賣子乞食的人間慘劇，卻不想這一幕會出現在自己身邊。
但是，他心裏知道，芳芷一定是被蒙蔽了。
如今，沈晨曦只想念傅田文，想念傅田文那清高的模樣、冷沈的眼神，還有護傅田仲時那股豁得出去的狡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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沈芳芷在穩住鎮北軍的大局後，為沈晨曦一事也掙紮近一個月。
她終於找來王友林，道：“王伯父，當日背父親回來得是我大哥，沈晨曦。我……”
王友林大吃一驚，楞神過後又極快反應過來。
第一反應是“抓錯人”。第二反應是“沈晨曦弒父？”
“沈晨曦已經恨將軍到這般地步嗎？
也對，你是在繈褓中離開，根本不知道當時發生什麽。但是，晨曦離開時已經七八歲，記得將軍對他行拋棄的事……不行，我要去見見他，問個清楚。”
沈芳芷月餘來不敢一個人來見沈晨曦，也對私牢的事知之不多。
這會，她在王友林的陪伴下，一起進入私牢。
沈芳芷一入幽暗的牢獄，看到被獄卒抽打的沈晨曦，當即怒道：“誰準許你們打他？滾開。”
她上前，一腳踹翻一個，抓過皮鞭就狠抽回去。
沈晨曦看著這般生龍活虎的妹妹，心間寬慰，忍不住笑出聲。
王友林攔住氣怒的沈芳芷，直接道：“這些人不知道他……他是……如果他弒父，那他就沒有資格重回鎮北軍。
一個弒父無德之人，豈有臉活在這世上？”
沈晨曦聞言頓了頓，若有所思地看向沈芳芷。這一個月來，他也思考過為什麽沈芳芷不在靈堂當眾說出沈晨曦的身份，任由他們這麽做……如今，似乎有答案。
沈晨曦的目光盯在沈芳芷滿含愧疚的臉面，一時間一語不發。
王友林問：“你是沈晨曦，將軍的親兒子嗎？”
沈晨曦動了動眉宇，目光閃過譏誚。他埋首思索了下，再擡頭時嗤了聲：“你出去，我有話對女戰神沈將軍說。我想她應該想要知道沈將離是怎麽死。”
沈芳芷的指甲掐進掌心肉，祈求地看向王友林。
王友林點了點頭，帶人離開牢獄。
沈芳芷面對面色嚴正的大哥，默默地走上前。
她解開綁縛沈晨曦的皮條，把人放下來。
“大哥……我……”
沈晨曦舔了舔幹渴撕裂的唇口，低聲道：“阿芷，從小到大，你我相依為命，你要什麽哥哥都給你。沈將離不是我殺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沈芙雎的眼淚滴在沈晨曦的手臂，“我從來沒有懷疑過哥哥。”
眼淚燙熱的溫度像極那血液滴在後脖子上的感覺，刺得沈晨曦的眼睛也生疼。
他把汙黑的手在衣裳尚且幹凈的地方擦了擦，抹去血汙後探上沈芳芷的臉頰，替她抹去眼淚。
“別哭，我的妹妹是天下最最堅強的女孩，是咱們早春城的大小姐。她的一桿木槍可以一次刺穿三只兔子，串起來烤。自己吃一只，扔一只給沈晨曦，再丟一只給隔壁的柳大哥夫妻……”
“大哥……”沈芳芷聽著兒時兩兄妹的玩鬧，再也忍不住哭出聲。
她壓抑地哭道：“阿娘死了……我還沒見過阿娘。
他害死她，大哥。在靈堂裏，我看到他的傷口……嗚嗚，我竟覺得他活該，嗚嗚……大哥……”
沈晨曦很想擁緊妹妹，但是身上太臟。
芳芷愛錢，那是愛花衣裳愛幹凈。
他吞下哽塞，低聲道：“你沒有錯，那是他活該。你不要聽沈剛的話，他是惡人，芳芷。”
“大哥，我帶你出去，我幫你治傷。這些都是姑姑幹的，她說懷念將軍府，要我帶她入宅……可是，第二日爹和她都不見了。”沈芳芷抹去眼淚，低聲道，“我害怕，我怕他們說我串通外人殺死爹。
大哥，我不想喊他，我恨他……可是他又對我很好，帶我出入軍營，教我看圖，怎麽行軍打仗，讀懂兵書……大哥，嗚嗚……你為什麽不早點來……嗚嗚……”
沈晨曦壓下對沈剛、沈芙雎的各種恨意，再次去擦沈芳芷的眼淚，卻已經滿手濕漉，怎麽都擦不幹凈。
若是擦在身上又是沾染滿手血汙。
他握緊拳頭，痛聲道：“芳芷，你一直想要入伍，在鎮北軍裏，還有誰是你的敵人？”
沈芳芷的心間難受，想起往日與她作對，反對王友林得那兩個參將。
話到嘴邊又壓下去，她道：“哥哥，你別管，軍中的事說覆雜也不覆雜，沈氏在鎮北軍的威信很高。”
“好。”沈晨曦看著目光堅定的芳芷，越發肯定心中的猜想。
他又道，“習慣北地、軍旅的生活嗎？”
沈芳芷點了點頭，還沒回過神就被沈晨曦扼住喉嚨。
她驚呼道：“大……大哥？”
王友林在外聞聲，帶人沖進牢獄。
他見沈芳芷被沈晨曦扼住，急口道：“住手，你不要一錯再錯，放下將軍。”
沈晨曦的心頭安慰，這王友林的神情是真為芳芷在擔心。
他惡狠狠地譏諷道：“你既關心她就不該留她一人應對惡人。我給你一刻鐘的時間，你把鎮北軍裏能說得上話的人都找來，我就告訴你們，到底是誰殺死沈將離。”
王友林怔忡，詫異道：“若他們全來，你可沒有機會逃出去。”
“哈哈哈……我需要逃嗎？勝爭道府派我過來不就是要殺光沈氏。”沈晨曦說完，再次扼緊沈芳芷的喉口。
沈芳芷連話都說不出，手又被哥哥反綁，一點力都用不上。
王友林這才確信此人是真得要殺芳芷。
伴隨沈晨曦脅迫沈芳芷一步步走近，王友林高聲吩咐侍衛後退且派人去叫人。
沈晨曦就以這樣的情形，暴露在時隔一個多月的天光底下。
他感受到陽光的溫暖，以及妹妹的顫栗，低聲在芳芷的耳邊道：“我去時，他已經被人放幹血。
阿芷，不要信沈芙雎了，在你成長起來前，不要與她為敵。
獄卒收去得那把匕首就是殺死沈將離的證據。”
沈芳芷的眼神亂動，想說話又說不出。
她掙了掙，手上被抓得很緊。
有一瞬間，她真得懷疑哥哥會殺掉自己這個混賬妹妹，卻又為這個想法羞愧。
十名參將到齊，眾人面上露出兇狠的表情，紛紛高聲呵斥沈晨曦，令他放開人。
沈晨曦從這些人的面上一個個地飄過去，發現有兩人的目裏和神色都不怎麽緊張，甚至帶點幸災樂禍。
他也順勢露出笑意，壓沈芳芷直往將軍府邊的墻角走。
墻下不會被弓箭射殺，也是一個可以逃命的地方。
近年多東奔西走的生活，沈晨曦看遍人間苦難，也學會逃命。
或許逃不掉也無所謂，死在這裏……
沈晨曦想起記憶裏得那張臉，阿文那張令他心間充滿喜悅的臉。
他低低地笑出聲，在沈芳芷的耳邊，輕聲道：“阿芷，以後的路要你一個人走了，哥哥不能再陪你。
哥哥想去江南，去找他。
阿芷，你不跟哥哥走嗎？”
這一刻，沈芳芷的喉口被松了些。
她大吸口氣，低聲道：“我想要帶兵打回中原，平定亂世。”
“好，不愧是我沈晨曦的妹妹。”沈晨曦欣慰於有這樣心氣的妹妹，也就不在意這一個多月的牢獄生活。
沈氏的東西，妹妹要就給她吧。男子漢大丈夫，天地之大，何處不可起勢？
他摸到芳芷腰間的軒轅短/槍。這是兩兄妹離開江南後，渡過洛川江時，沈晨曦第一時間就把此槍還給沈芳芷。
這會，沈晨曦再次握住這柄軒轅槍，摸著針腳依舊別扭的錦袋。
“記得那次咱兩打流兵時做的配合嗎？我推你出去，借我力量殺掉四個人。這次，阿芷借給哥哥力量吧。”
說完，他不等沈芳芷思索，就把人推出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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